「看吧，果然有人。」
紫弈拉着龙唯走出楼门，伸出手指着远处校门的方向，颇有些得意地说。
龙唯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，刚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校门口走了出去。他心里也顿时明白了几分，却不甘心输给紫弈的敏锐，闹别扭一样地开口道：「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和赵杰有关，说不定只是凑巧有人也在这个时间回家呢。」
紫弈莞尔一笑，转身向后一指：「这还不是明摆着的，你看那边。」这回指的则是刚才赵杰那间教室的方向。
为了照顾到社团可能会出现的更换服装之类的情况，社团楼的窗帘都是特殊加厚的，从室外的角度，只能隐约看出那间教室的灯还亮着，但是连屋里的人影都分辨不出。龙唯左看右看，还是瞧不出什么端倪，只好无奈地向紫弈求助：「你让我看什么？」
「你往下看，看窗户下面。」
紫弈说的是上午学生们刚刚扫出来的雪堆，整有一米多高，一直没到窗户的下沿。龙唯一时有些看不清楚，走过去仔细确认，这才发现那雪堆上面有被人踩过的痕迹。
「这么黑的天，亏你能注意到那种地方啊，真厉害。」龙唯走回紫弈身边，压低声音道。
「没什么啦，我也是猜的……」被龙唯夸奖，少女脸上难得的有了几丝血色。不过可惜，就算是晚上，龙唯也不敢盯着别人的脸看，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少女可爱的表情。
「猜的？」
「对啊。刚才小龙你跟你那朋友说话的时候，窗户是开着的。这么冷的天，他总不可能在屋里练冬泳吧。所以我猜肯定是有人刚刚从窗口逃了出来。」紫弈娓娓道来。
这算不上什么复杂的推理，不过龙唯听完，却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。今天的「约会」看来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了，还是先逃离这个敏锐的女孩为好。
龙唯想好策略，掏出口袋里老旧的手机看了看时间，故意出声说道：「哼，今天有些晚了，先放过他，等明天早上上学再问个清楚。」
他看向紫弈，刚准备说些再见之类的话然后逃走，却被紫弈的样子吓了一跳。
少女眼里满是惊讶，盯了龙唯许久，确认他刚才的话不是玩笑后，才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开口道：「难道我们不跟上去么？」
「跟上去？」
龙唯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这个奇怪女孩的步调。
「对啊！『唯一的朋友』喜欢的女孩子，小龙难道不想跟上去确认一下么？」
龙唯一怔，想起赵杰白天说过的话。
『……那些校园传说里，别的你可以不信，不过社团楼一楼那间废教室可是真的很邪乎，你可千万别好奇心作祟去那里一探究竟哦……』
这几句煞有其事的警告，现在想来，完全是不想让自己来这里才编出来的谎话。再联想到赵杰刚才奇怪的举动，他在这里和女孩子约会这件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。
「这家伙，竟然连我都瞒，真不够朋友。」龙唯不爽地埋怨，甚至隐隐生出一丝愤怒，猛地一咬牙，「跟就跟，反正我也只是看看而已，算不上是什么坏事。」
龙唯的好奇心被紫弈挑起，便再也顾不上许多，一边说着替自己的跟踪行为找的借口，一边拔腿向刚才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跑去。
不知是因为可以继续和龙唯独处，还是单纯地喜欢「跟踪」这件事情——可能两者都有吧——紫弈快步追了上去，脸上满是笑意。
校门外是一条笔直的大路，虽然没有什么车辆经过，路过的学生早已将地上的积雪踩得千疮百孔，像电视剧里一样靠脚印来跟踪已经完全不可能。幸运的是，远处的人影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被人跟踪，只是像散步一样，沿着大路低着头慢悠悠地踱着步子。
龙唯和紫弈追到那人身后几十步，便不敢再靠近，只是保持着这个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。
「我们这样还是不太好吧……说不定会被发现的。」
少年低声忏悔，可仅仅是基于被发现的前提下的畏罪，完全看不出诚意。
「我倒是有自信不会被发现，可是小龙的话……说不定真的会被察觉的吧。」
少女罕见地把脸撇向一边，看不见表情，不过语气似乎有些怪怪的，好像是谋划着什么。
听到这话，龙唯突然停住脚步，冷不丁地开口问道：「紫……紫…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？」支支吾吾的样子，好像做错事的反而是他。
「恩……大概是从去年这个时候开始的吧……算上今天应该是三百五十二天。」
「都精确到天了，还说什么大概！」龙唯激动地破口叫道，抱着头蹲了下来，「我竟然被跟踪了快一年才发现，你到底是多专业的跟踪狂啊……」
「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嘛，就算是我也会不好意思的……」少女捂住脸，开心地扭来扭去，「小龙你小点声夸我就好啦，太大声我们会被发现的。」
或许跟这一天累积下来的压力比起来，这点刺激已经算不了什么，龙唯这次恢复得意外得快。不过碍于面子，他还是装出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，站起身来淡淡地说：「算了，反正我也没有你这么专业，还是你自己跟吧。」
「别啊别啊」，一看龙唯要走，紫弈马上露出焦急的表情，「要不这样，小龙不用跟得太紧，我给你留下记号，你顺着我的记号跟着我就好啦。」
龙唯本来就没有真的想走，人生第一次的「尾行」体验，他才不想这么快就放弃。紫弈提出的「专业」的方法，似乎挺有趣的，不用呆在这个女孩的身边，自己也会轻松许多。
略加思考，龙唯站住脚，满意地点了点头：「那就这么定了，我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吧。」随即又想起了些什么，赶忙开口追问：「你一会儿给我留什么记号啊？」
紫弈狡黠地一笑：「你到时候看到就知道了，应该不会认不出来的。」话音一落，不容龙唯再问，便加快步子追了上去。
龙唯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可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拖紫弈这个「专业跟踪狂」的后腿，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，一直等到紫弈跟着那人消失在远处的路旁，才迈开步子赶了过去。
此时此刻，好奇心早已战胜了微薄的罪恶感，龙唯拐进路旁的巷子里，一眼便看到了紫弈留下的「记号」。
虽然光线有些昏暗，雪地上的一抹粉色还是格外醒目。
『以后找机会还给她吧……』龙唯天真地想着，走上前去，把地上那只样式小巧的手套收到书包里，完全没意识到这又是紫弈的陷阱。
地上的积雪还很厚，他低下头，艰难地迈着步子。这些小巷子没有什么人造访，地上的脚印已经变得清晰。好像在玩什么寻宝游戏一样，龙唯顺着脚印，很快便找到了紫弈后续的记号。
手套、围巾、绒帽……全是些少女风格的穿戴品。
『她刚才好像没有穿这些东西吧？这都是从哪里变出来的……』龙唯收集着紫弈留下来的「道具」，心里闪过一丝疑惑，但是马上便因为眼前的冲击忘掉了九霄云外。
「这，这是……」
与白雪呈现出完全相反色调的是一块黑色的布料。
仿佛是要确认什么，龙唯弯下腰郑重地提起那蕾丝面料的花边一角，抓在手中。毕竟是被直接放在了雪地上，那件物事早已没有了温度。
仿佛身体里蛰伏的本能觉醒，圣洁的月光笼罩下，少年缓缓地转过手臂，把它移到鼻子下面，猛地吸气。
『这是女孩子的……』
似乎终于是完成了无比复杂的鉴定工序，龙唯在心里呐喊出胜利的宣言。
继而无地自容地跪倒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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